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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气这玩意儿,要真有谁还能伤得着吗?!

我心里又冷又沉。

看着老陈憋红了脸,在那一板正经数自己都会些什么家务。

他自小没了妈,与我就像一根藤上的苦瓜。

拾荒那些年,为了省几个钱,我俩虽说是在城里,却从没吃过一顿买的菜,更不用说买一件像样的家具。

别人扔了的菜,剜掉烂的照样吃。

臭了的鱼,拿重盐腌了又是一盘过年菜。

断了腿的桌子缺门的衣柜,老陈捡回来一番拾掇,又是齐齐整整的好家什儿。

先后得了俩儿子,他喜得天天捧着洗干净的小屁股蛋子亲,还早早就给他们捡回来两套书桌。

「我的娃,将来要穿干净衣服,做体面活计......」

他呷一口人家扔掉的过期啤酒,眼里燃起两点小小的火星子:

「从今往后,我什么都学,要给娃做个好样子!」

那个发狠努力的他,做梦也没想到,自己穷尽一生,终于将两个娃供上大学,又供了房子车子彩礼,最后,这一身武艺,却被两个儿子狠狠地嫌弃了。

他们就这样,当着含辛茹苦的爹,放任自己的老婆一句句数落:

「炒个菜抖手抖脚,谁知道是不是帕金森!」

「手脚太慢了!半天叠不好一床被!」

老大媳妇刚嫁进来,老陈帮着搬嫁妆,手上茧子不小心勾掉了被子一根丝,老大家的面上不露一点儿,转头却递给他一双一次性手套。

老陈窘得满脸通红,还要在亲家和儿子领导同事面前装若无其事。

到了晚上,他喝得酩酊大醉,一个人趴在洗碗池那,反反复复搓他那双老树皮一般的手!

可怜哟。

搬水泥捡废品苦了一辈子,那些勾勾缝缝又怎么可能洗得清呢!

从那以后,老陈便添了个毛病,一碰布料就手抖。

后来,小儿媳第一次上门,我们请他们全家在饭店吃饭。

那勺子又滑又脆,老陈急着给亲家添饭,难免碰得叮咚作响。

送完客,陈实揣着红眼圈回来,给他爹掏出本画了插图的餐桌礼仪。

老陈端着那书在灯下看了一宿,过后做饭总是铲子挥到一半便陡然一愣,继而像被打断了手筋似的垂下来。

我心疼哪。

那个在大雨天能两手扯住雨布罩住我们整个家当的男人,在晚辈面前已然缩成一根枯萎的老树根。

可他们却还要嫌弃他!

他们还看不起他!

那俩吸了老陈血才长得人模狗样的畜生,竟然还敢提出:

「那就抓阄吧!谁抓到爹谁自认倒霉!」

我气得全身血液都往头顶上炸。

微沉马步,我两巴掌左右开工,给俩王八蛋扇了个倒仰:

「都给我滚!」

「从今儿起,你们谁生谁养,是死是活都跟我没一点关系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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