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+ A-
A+ A-

西和末年
南慕宫 偏殿
男孩不到十岁的年纪,捧着书晃着脑袋,迷糊着眼睛,装模作样地背诵起生硬难懂的文章,即便很难再坚持下去,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,要是被母后发现他在偷懒,又要挨一顿板子了。
“君子怀德,小人怀土,君子怀刑,小人……”南荣齐木睁开睡眼,他又忘了。
“是小人怀惠。这句话的意思是君子考虑的是德行,小人考虑的是利益,君子心中想的是法,小人心中想的是侥幸,大殿下不以自己的理解去死记硬背,很难有所顿悟。”
一语惊醒梦中人,南荣齐木立马清醒过来,惊喜地看着步入殿中的人,他的救星可算来了。
“孟夫子。”南荣齐木端庄行礼。
“上次给大殿下布置的作业完成的怎么样了?”孟流朔坐下问道。
“回孟夫子,学生已经完成了。”南荣齐木急忙将书册呈上。
孟流朔接过,细细看着,一脸欣慰地读完,“不错,论证的角度很新颖,从点到面,句句在理,但也存在上升的空间,看得出来大殿下很用心,奖励你今天可以不做抄写作业。”
“真的吗?太好了!”南荣齐木兴高采烈地欢呼,可一会儿又心虚起来,“但是母后看了这篇文章,训斥本殿下写的太小家子气了,全然没有帝王的风范,还罚本殿下把这册书背完。”
南荣齐木想起母后骂他的样子就后怕不已,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,总觉得在母后眼里,他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,但他真的很刻苦,母后却怎么都不满意,只有孟夫子在不停地鼓励他,让他有了想要继续坚持的动力。
他早已下定决心,待日后他做了太子,再当上国君,一定要好好保护孟夫子,杀尽那些总是在背后乱嚼舌根的混蛋,孟夫子这么温柔,才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种人。
“王后乃一国之后,执掌后宫,胸怀自是宽广得多,对大殿下寄予了殷切的厚望,你也要理解王后的一片良苦用心。”孟流朔悉心开导。
“是,本殿下定谨记孟夫子的教诲。”南荣齐木心头的阴霾顿时消散了不少。
“大殿下今日的功课完成的怎么样了?”南荣靖宇迈步而来。
南荣齐木笑得更灿烂了,“参见父君。”
“参见君上。”孟流朔也起身行礼道。
“免了。”南荣靖宇一抬手,拿起桌上的文章看了起来,问道,“这是大殿下所写?”
“回父君,是儿臣所写。”南荣齐木战战兢兢回答。
良久,南荣靖宇爽朗笑出声,“不愧是本君的孩子,这么小的年纪,文采就这么好,实乃可造之才。”
“儿臣谢过父君。”得到了父君的认可,南荣齐木顿时干劲十足。
“你要戒骄戒躁,继续钻研学问才是。”
“儿臣定不会懈怠。”南荣齐木拍着胸脯道。
“好。”南荣靖宇收起了文章,转而问道,“可吃过晚饭了?”
“还未。”南荣齐木摇了摇头,“母后说背不完书不准吃饭。”
南荣靖宇叹了口气,早已过了晚膳的时间,孩子恐怕饿了很久了,“无妨,书明日再背都行,身体要紧,来人,传晚膳。”
“那臣就先告退了。”孟流朔借口离开。
“孟丞相可吃过饭了?”南荣靖宇拦下了他。
“并未。”孟流朔如实道。
“那便留下来一起吃吧。”南荣靖宇在饭桌前坐下,示意他过去。
“这于礼不合。”孟流朔一脸为难。
“孟夫子就和我们一起吃嘛。”南荣齐木半推半就地拉着孟流朔坐下。
“那臣失礼了。”孟流朔只好遵从脾气倔强的两父子。
热气腾腾的饭菜被端上桌,香味扑鼻,三人齐刷刷地动着筷,有说有笑,一副其乐融融。
“王后。”一人轻声唤道。
姒妙如一个手势示意下人噤声,看着吃得正香的三人,她神情复杂,没有上前打扰。
“回宫。”
“是。”殿外的一行人径直离开。
是夜
送走大殿下,孟流朔准备离开,却被南荣靖宇叫住,“听闻孟丞相很擅长按摩,本君最近头疼的慌,不知是否有幸试试孟丞相的手艺。”
“君上言重,为君上分忧乃臣分内之事。”
南荣靖宇躺在榻上,轻闭双眼,孟流朔慢慢走近,在床头坐下,细看着君上的眉眼,只有此刻,他才敢多看君上几眼。
孟流朔极力克制着自己,他深知这不是他能够奢望的,纤长的手指抚上南荣靖宇的额头,他控制着力度,精准找好穴位按揉,以求能缓解君上心中的忧虑。
时间很静,一分一秒对孟流朔来说都异常珍贵。
“阿朔,听说《军机纪要图》已经到手了。”南荣靖宇依旧闭着眼,减轻了呼吸声。
“是,可惜谢小姐没了。”孟流朔轻声应道。
“为她在谢氏祠堂立个牌位,再把她的名字重新载入谢氏族谱,也算本君对她的一点补偿。”南荣靖宇语气平静,脸上没有泛起任何波澜。
人都没了,这些所谓的补偿还有什么意义?孟流朔顿感心中苦涩难耐,有一天这会不会也是自己的下场。
“好,臣会将谢小姐的后事安排妥当。”
“辛苦阿朔了。”
“这是臣应该做的。”君上随口的一句安慰,却总能让孟流朔记在心里。
“天色已晚,出宫的夜路很长,不如就在此歇下吧。”
“万万使不得。”孟流朔惶恐不安。
“这有什么,龙榻这么大,本君一人睡得也不见安稳。”南荣靖宇坐起身,“阿朔这么一按,本君的头痛缓解了不少,以后离了你怎好?”
“君上下次头疼再犯了,臣再为您按摩便是。”
“自是好,那就这么说定了。”南荣靖宇往里靠了靠,挪出一块很宽的地方,“阿朔尽管躺下,这是君命。”
“谢君上。”孟流朔缓缓躺下,一动也不敢动,他知道这只是客套而已,君上对任何有价值的人都是如此,无一例外。
夜很长,静得让人了无睡意。
翌日 参议殿
姒妙如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,心情忧郁不堪,久久难以释怀。
“王后怎么来了?”南荣靖宇已进入殿中。
姒妙如急忙迎了上去,“参进君上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南荣靖宇伸手扶起姒妙如,胸口上的衣服已渗出点点血迹,看来伤口很深。
有人妄图刺杀丞相,情急之下,为了保住丞相的性命,南荣靖宇直接为丞相挡下了一剑。
姒妙如担忧不已,“臣妾听说君上受伤了,才特意过来看望君上,您说您这是何苦。”
“本君已无大碍,只不过是刺破点皮肉。”
“您贵为一国之君,怎能为了一个臣子挡刀,孟流朔不过是个下贱的男妓,君上为何总是因为他,而与众人作对呢?”
“王后!”南荣靖宇故意拉长声音,厉声警告,“注意你的言辞,他是本君的丞相,不是谁都能轻易污蔑的。”
“臣妾从未污蔑于他,您去听听这皇城中,关于他的流言比比皆是,不堪入耳。”姒妙如不见任何收敛,恶言相向,“勾引权臣,魅惑皇室,青楼买醉,沉迷于男色,让人直犯恶心,还有那……”
“够了!”南荣靖宇怒道,“流言皆是假象,只要有本君在的一天,南藩国的丞相永远不会变,本君倒要看看,谁敢动他。”
“当然不会有人敢动他,能动他的人都被君上杀光了。”姒妙如双眼布满阴冷,“臣妾无心过问孟流朔的私事,但要他继续做大殿下的夫子,臣妾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,恳请君上为大殿下另觅贤士,让那种疯子乱了大殿下的心智,动了南荣一族的根基,定是祸端。”
南荣靖宇重重叹了口气,“好了,本君会酌情考虑的。”
“那请君上告诉孟丞相,让他以后不要再接近大殿下。”姒妙如语气强硬。
南荣靖宇眉头紧锁,他相信阿朔绝不会是那样的人。
酒楼内,众人议论纷纷。
“听说了吗?圣灵之女被君上赶出南境了。”
“啧啧啧……”一壮汉不停咂着舌,“还不是为了那人模鬼样的丞相。”
“那种卖弄风骚的人都能当上丞相,真不知道魅惑了多少权贵。”
“妖孽要乱了朝堂啊!”一旁的人也感慨道。
“你看看他当上丞相,君上为他杀了多少人,又有多少忠臣死在那种奸臣手中。”
“又能怎么办,也不知道何时才有英勇之辈灭了这妖言惑众的奸臣。”
“算了算了,唉。”
“罢了罢了,谨言慎行,保命要紧。”
……
“若我是你,可半分也听不下去。”男子一身锦衣而来,语气中满是讥讽。
孟流朔坐回了位置,满脸不屑,“可惜了,祝融领主并非我。”
“哼哼,你这么悲惨的人生,我可提不起半点兴趣。”祝融司柠毫不留情地嘲笑道。
孟流朔轻勾嘴角,语气轻松,“祝融领主这种老奸巨猾的伪君子,我也不敢苟同。”
“哈哈!”祝融司柠大笑出声,“和孟丞相相比,我也只能自愧不如。”
一个冷厉的眼神,孟流朔瞬间拉下脸,“若祝融领主约我出来,只是为了戏耍于我,那就此作罢,我还要进宫复命。”
“你是君上的狗吗?随叫随到。”祝融司柠语气轻蔑。
“是又如何?”孟流朔有力一瞥,瞪得祝融司柠一时心虚起来,来看小野猫真的生气了,不能再逗他了。
“好了好了,都说丞相肚里能撑船,你也别气了。”祝融司柠惺惺作态地哄着孟流朔,转而又道,“我找你就是想让你将西平国的《军机纪要图》临摹一份交给我。”
“我并无《军机纪要图》。”
“少唬我,以你的手段会拿不到一张图纸?”祝融司柠一脸狐疑。
“想必祝融领主也听说了,图纸虽然窃取到手,可后来又被西皇手下的诏狱司搜查回去了。”
“当真?”祝融司柠表情复杂,竟然还有他孟流朔拿不到的东西。
“没有就是没有,何来当真不当真。”
“别在这儿装模作样,赶紧把图纸交出来,条件你尽管提,我都会尽力满足你。”祝融司柠半分都不相信孟流朔这副嘴脸。
孟流朔一声轻哼,“好啊,你把祝融部落的军权交出来,我可以考虑把图纸给你。”
“我没有开玩笑。”
“我也没有开玩笑。”
“你在戏耍我吗?”祝融司柠没了耐性,这家伙的胃口倒是不小。
“是又如何。”孟流朔淡然喝了口茶。
“你!”祝融司柠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,能让他这么无可奈何的人,也就只有这位孟丞相了。
“我失了军权对你没有任何好处,你难道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吗?一心一意就是那个虚伪不堪的君上。”
“比起天下众人,君上至少不会轻视于我。”孟流朔站起了身,“多说无益,祝融领主还是收起你那点小算盘吧。”
“执迷不悟只会让你在朝中孤立无援,一旦君上弃了你这颗棋子,你就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“不劳祝融领主费心。”
“你一定会后悔的!”祝融司柠一口笃定道。
孟流朔回头轻浅一笑,眼中是坚定的自信,“不会。”随即转身离开。
他知道君上不会抛弃他,至少此刻的他对此深信不疑。

小说《霜染千里雪飘零》试读结束,继续阅读请看下面!!!

全文阅读>>
  1. 上一章
  2. 目录
  3.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