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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荇和橘猫结契后,他收拾好家里,将家搬回了乡下。

  他的老家在江南水乡,群山起伏,河水清澈,山与河之间,是一亩亩良田。

  他家的宅子就在山与河之间,屋前一个水泥大院,屋后竹林后山,院中枇杷满枝,压得枝头半弯。

  这是他奶奶留给他的房子,也是他幼年住过的房子。

  车缓缓开到大铁门前,橘猫从后座窜出来,只用后脚踩在副驾驶上,两只前爪竖着勾在身前,直勾勾盯着院子:“你家这么大!”

  “乡下房子都这样。”江荇下车,拿钥匙去开铁门。

  橘猫跑下来,蹲在他脚边,看他开门开得慢吞吞,转了两圈,忍不住抛下他,低头往铁门的雕花缝隙里一挤。

  胖乎乎的肚子被铁门勒出了形状,它不得不翘起一条后腿,将后腿伸直,使肚子小一点,这才艰难地挤进去。

  最近下了不少雨,枯枝落叶被雨冲到院脚,水泥大院泛起干净的灰白。

  橘猫一挤进去,四脚活动起来,往枇杷树下跑,人立起来盯着黄澄澄的果子。

  盯了半天,“喵呜”一声,后腿蹬地,跳到树梢,直接叼了一大枝成熟的枇杷跳下来。

  江荇将车开进院里,拿钥匙去开卧室的门。

  橘猫用爪子扒拉开一颗枇杷,又舔又咬吃了半个,吃得下巴上全是淡黄色的果肉。

  它眼睛余光看见江荇打开了卧室门,叼起果枝往江荇那边跑:“喵!”

  江荇看它仰起脑袋邀功,笑着接过它叼着的枇杷:“味道怎么样?”

  说着,他摘下一颗,撕下皮轻咬了一口,酸甜的汁水迸溅出来,果味极浓。

  江荇在满口枇杷香中微微眯眼,转头看向枇杷树。

  他今年没回老家,院子里的枇杷结果时没上水肥,果子比玻璃弹珠大得有限。

  此时一嘟噜挂在树上,叶绿果黄,诱人得紧。

  看来可以摘了做点别的。

  江荇尝了两个,笑着将枇杷还给橘猫:“你自己吃着玩吧。”

  他们家这屋是瓦房,大瓦房,大窗,屋里很是亮堂。

  房子久无人居住,门窗紧闭,屋里有股木头与樟脑发酵的气味。

  他打开窗户,从窗前的桌子摸到大衣柜,再摸上大床,手指头被尘土染得乌黑。

  看来要住人,他得先擦洗干净。

  江荇挽起袖子,先把床单被套拿去浴室的洗衣机清洗,又把席子被子搬出去晒,这才戴上口罩眼镜清扫全屋。

  橘猫和他结契后,别的地方没太大变化,他的病情得到了有效的遏制,身体好了些,精力也比以前足。

  江荇忙碌了一天,橘猫在他脚下跑来跑去,一会跑到前院,一会跑到后院,追蝴蝶赶蜘蛛,乐不思蜀。

  直到下午五点多,江荇才把家务勉强干完。

  村子里好些村民发现他家门开了,过来查看,见是他,纷纷邀请他去自家吃饭,被江荇一一婉拒。

  江荇开车带橘猫去镇上打包了饭菜,又去超市采购了一波物资。

  接下来几天,江荇在网上买了不少东西,从锅碗瓢盆到家用电器再到农具农药种子肥料,无所不包。

  他家在包邮区,快递不是隔天到就是第三天到。

  他每天都得开车去镇上取快递,一时忙得不可开交。

  这天,江荇正在屋后松土,准备在屋后种一排月季,后院再种点菜蔬。

  他忙了半下午,直到夜幕降临,蚊虫纷飞,他收起锄头,去厨房做饭。

  下午有人骑摩托驮着来卖鳙鱼,说是正宗的山塘鱼,养了两年多。

  他便买了一条,打算一鱼两吃,鱼头加剁椒蒸熟,鱼身加豆腐炖上。

  “喵呜——”

  江荇捞鱼的时候,橘猫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,传到江荇耳中。

  他抬头看,只见橘猫嘴里叼着个东西,远远走过来。

  “一整天没见你,去哪玩了?我看看叼着什么。”

  江荇蹲下来,伸出手,要接橘猫口里叼着的东西。

  橘猫将东西吐到江荇手上,四脚一摊,翻着肚皮瘫在地上:“累死我了。喵。”

  江荇接着夜幕微光看手上的东西,那东西卷成了一个卷,外面用油纸包上。

  他撕开油纸,里面是本小册子。

  小册子散发出陈旧的气味。

  他看橘猫一眼,转身去门边,打开走廊的灯,书皮上写着三个大字,他多看了会,才认出是“驭兽经”。

  江荇伸出手指摸了摸橘猫的肚皮:“哪来的?”

  橘猫仰起头:“祖上传下来的,族里说,要是跟谁结契了,就可以把小册子带给他。你有灵根,修炼可能会让你的身体好转。”

  “祖上?”

  “是呀。我家祖上就住在这里。喵,住后面的山上。”

  江荇意外,他和橘猫居然是老乡。

  他低头看小册子。

  小册子上面的字奇怪得很,只那么一会,看得他头昏目眩,像有什么东西伸进他脑子里搅了搅。

  他翻开发黄发脆的书皮,里面是繁体竖排的篆体。

  按说他不借助工具书很难认出来,然而字一映入他眼帘,竟像能在他脑海里自动变回简体字。

  小册子的内容很简单,里面分为“兽粮”、“兽语”、“驭兽”三大部分,加起来总共不到万字。

  江荇倚着门框,看了半小时,基本记住了。

  这本小册子记载的内容很玄幻。

  如果不是橘猫亲自叼来给他,他或许会将它当成某三流玄幻小说编的内容。

  然而这是橘猫叼的——

  江荇抬起头,望着全然漆黑的天空,唯物主义观念再次受到了剧烈的动摇。

  橘猫像是累坏了,躺在院子里,睡得四仰八叉,细小的呼噜声极有规律地在院中响起。

  江荇一屁股坐在客厅的门槛上,翻开小册子,逐字逐句地又看了一遍。

  等全看完,他情不自禁地按照小册子上教的呼吸方法,慢慢呼吸。

  他没有注意到,天空中的星星闪了一下,似乎被他的呼吸扰动。

  “喵。”还是橘猫先醒,一睁眼就见江荇坐在门槛上,它高高翘起尾巴,走到江荇跟前,用爪子拍拍他的小腿,担忧地抬头看江荇,“你睡着了?”

  江荇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中睁眼。

  夜深露重,他这才发觉身上的衣服吸饱了水汽,又潮又冷。

  江荇站起来活动手脚:“没睡着,练了练你给我的小册子。”

  橘猫瞬间紧张起来:“效果怎么样?”

  江荇笑了笑:“我也不知道,只感觉练完很舒服,谢谢你。”

  江荇翻看完《驭兽经》,拾起包裹小册子的油纸,想拿去扔掉。

  这么一动,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。

  “咦。”江荇露出意外的表情,打开油纸翻看。

  油纸里还有一个小纸包,里面藏着几颗乌黑的种子。

  江荇在灯下仔细看,发现它有点像火龙果的种子。

  这种子一共十颗,不知道在油纸里放了多久,现在依旧饱满油亮,看起来随时会发芽。

  油纸包上写着三个细细的字——河万草。

  《驭兽经》中的兽粮篇中写了,这是一种牧草,几乎每一种动物都可以吃的牧草。

  奇怪。

  神秘的植物吗?

  江荇看着那包种子,皱起了眉头。

  橘猫在猫窝里滚来滚去,寻找舒服的姿势。

  江荇走到他面前问:“你知道河万草吗?”

  “那是什么?喵。”

  “你祖上留下来的。”

  江荇将种子摊在手里让它看。

  橘猫扒着江荇的手,看了半天:“我不知道。”

  “听说过吗?”

  “没有,不过我祖宗留下来的都是好东西吧?要不你种下去?”

  江荇低头看着种子。

  这种子还挺讨喜。

  屋前屋后都有空着的地,真种下去也不是不行。

  江荇小心数了八颗河万草种子出来,放在手心里,剩下两颗草种依旧留在油纸包里。

  万一他第一次没种成功,还可以再试一次。

  家里有新买的抹布,他找了一条,将抹布洗得蓬松柔软,拧干后在上面倒上矿泉水,而后将八颗草种小心放到上面。

  他奶奶小时候育种就这么干,要是种子还能发芽,在温暖湿润的布上面,它很快就会吐芽了。

  橘猫跟在江荇脚边,看着他处理好河万草种:“这样有用吗?”

  “试一试就知道了。它要是发芽了,我就把它移到后院去。”

  后院有刚开垦出来的土地,泥土松软油亮,种牧草肯定一绝。

  江荇这么想着,弯腰撸了它脊背一把,“饿不饿?”

  橘猫低头看自己的胖肚皮,可怜巴巴地说道:“饿得我肚子都抽抽了。”

  江荇笑了笑:“我去做饭。”

  剁椒鱼头,鱼块豆腐汤,再加一碟蚝油生菜,这边是一人一猫的晚饭。

  橘猫不是普通的猫,可以直接吃人类的饭菜,江荇放佐料没有特别顾忌它,做出来的菜咸淡正好。它埋在饭碟里,吃得头也不抬。

  一人一猫吃饱,已是深夜,江荇洗碗收拾厨房,找出衣服去洗澡。

  回房睡觉时,他脑海里又想起小册子的内容,呼吸不自觉地按照小册子上的内容进行。

  他在房间内睡得正香,没有注意到屋外星星随着他的呼吸节奏一闪一闪,光芒微弱却持久。

  一觉睡醒,江荇感觉神清气爽,身体有种久违的松快。

  他洗漱完,去做早餐。

  一人一猫的早餐借用蒸锅和微波炉,很快就做好了。

  橘猫吃完早餐,甩甩尾巴,愉快地跑去找村里的猫猫狗狗玩。

  江荇打开手机处理各大社交软件的信息,现实中的朋友,熟人,陌生的网友……代表新消息的红点点亮起,各方人马都有,就是没有家人。

  江荇来回看了两遍,处理完信息刷了刷新闻就下线了。

  前院的枇杷熟透了,除了虫鸟会吃之外,再没人吃。

  风一吹,枇杷“当啷”“当啷”往下掉,每天早起都能发现地面上积了浅浅一层。

  江荇趁着有空,拿大剪刀去将枇杷剪下来。

  这枇杷是老种,在本地种了少说两三百年,个头小,味道却浓。

  外面水果店卖的枇杷能有乒乓球大,尝起来味淡如水,不如这枇杷好。

  江荇守着枇杷,一边剪一边尝,很快吃了个肚饱。

  他进屋拿了小袋子出来,将剪下的枇杷连枝一起分出了十来袋,放在篮子里,提着往外走。

  本地的城市化进程不错,村里几百户人家,现在留在家中的不过一百多人,还都是老弱。

  江荇从小在村中长大,对村里人还算熟悉。

  他把枇杷送去各家,去的时候,篮子是满的,回的时候,篮子也是满的。

  他绕去村中小店,买了二十斤村人自己蒸的烧酒。

  烧酒装在透明酒坛里,带着酒类特有的香气。

  他将酒带回家,倒出一小半送去厨房做菜用,这一大半直接留在坛子里。

  新采摘下来的枇杷洗干净,他戴上一次性食品手套,坐在院子里,用小刀剥枇杷。

  枇杷熟透了,表皮轻轻一撕便能撕下来,露出里面起沙的果肉。

  小刀轻轻一剜,剜出果核,果肉则落入白酒中,发出一声轻响。

  春末夏初的风吹过来,带着草香与果香,熏得人昏昏欲睡。

  他也不抵抗,剥累了,将酒和枇杷收好,洗干净手便进房去睡了。

  在梦里,他依然记着小册子上那套特殊的呼吸方法,绵长的呼吸带着特殊的节律。

  可能白天睡多了,晚上睡不着。

  江荇睁开眼看头顶的蚊帐,半放空发呆。

  睡在窝里的橘猫轻手轻脚地起来,仰着头看窗前的书桌,后腿一用劲,跳到书桌上。

  它踩着书桌走到窗前,用前爪扒拉着纱窗。

  纱窗年久失修,滑轨不太好用,它扒拉几下没扒拉开,反而发出吱吱的噪音。

  橘猫被吓出飞机耳,爪子搭在纱窗上不敢动,转头瞪着江荇,怕他被吵醒。

  江荇看得分明,在昏暗中笑了一下:“我没睡着,你直接开。”

  “喵。那我去捕猎了。”橘猫挺起毛茸茸的雪白胸膛,骄傲道:“明早给你带猎物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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