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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皇上息怒,”宗安连忙躬身劝慰,脸上对易怒的帝王满是无奈,“将军如今正等着呢,”

那战报不用看也知道结果,撇去前头一连串的捷报,就说大齐国如今的国力对付那北边蛮人自是不用多说,更何况还有司元亲自带兵打仗。

西北蛮人侵扰边境已经有十数载,可平日里快来快走抢些东西实在没必要为此大动干戈发动战争, 倘若不是一开始边关被蛮人侵扰时百姓之间忽然流言四起,甚至鼓吹京都都有可能落入蛮人手里,他断然也不会为了安抚民心派司元亲自带兵灭敌。这下倒好,本不算什么大事,如今倒是成了司元的大功一件了。

皇帝穿戴整齐,尽管心中千般不愿,却还是得怒气冲冲的从寝宫里出去,疾步快走了半刻钟才想起来回头问身后艰难的跟着自己步伐的老***,“宗安,他现在人在哪儿呢?”

“司将军方才说,在御书房等皇上您,”宗安堪堪顺了气脸涨得通红也无暇顾及,见皇帝发问,连忙拱手答道。

这大冷天的,他的额角还挂着汗水,心里虽然叫苦不迭可面上一点也不能表现出来。

不仅私自回京,干脆连朕要在哪里召见他都自己定了,实在大胆至极!

皇帝对于司元放肆的行为十分不喜,可无奈目前无法撼动他分毫,又因为司元实在是维持边关安稳的一员大将,没有其他办法,只能先装出个君臣和乐的模样。

纠不出半点错处也就罢了,司元的功劳本上倒是一天比一天厚了。尽管边疆安稳,国力昌盛,百姓富足,然而年轻的皇帝还是忧心忡忡。

“爱卿为国出生入死,劳苦功高,”一见司元,皇帝便笑脸迎了上去,虚虚的扶了他一把。

司元站直身体,躬身行礼,讲明了自己从边疆赶回京都的缘由,“家母染病,臣心中担忧,路上赶得急,没想到写给殿下的奏折竟还没到,在此同皇上请罪,”

“爱卿以孝道为先,何罪之有?”皇帝笑道,“如今刚进京都便入宫禀报军情,爱卿多有劳累,应快些回府好好休养才是,家事为先,国事明日再议。”

皇帝笑脸相送了司元,转头已是恨不得将他撕碎了重新扔回边关去。司家几代名臣,司元也多番立下战功,皇家最怕的不过是功高盖主四个字。

司元策马止步于将军府门口。门房一见是他,原本由暖气融融的炭火烘烤出来的瞌睡虫一下全跑了个没影,深一脚浅一脚的跨过门槛跑出去主动牵过了司元的马。

“将军!”

司元的马是上等的战马,跟着他在沙场上厮杀过来的,只有司元能训得住,到了别人面前和野马无异。那小厮几番拉扯,马儿纹丝不动不说,还从鼻腔里出了长长一口气,显然对那小厮满是鄙夷。

“松手,”司元低头瞥了那小厮一眼,自己动手握住了另一边缰绳,往自己这边用力一抽。

“将军,这怎么成……”小厮虽然被司元的力道拉的差点没站住,可他拘泥着礼数,哪里敢让司元做这些粗活。他这一犹豫,红棕马已然是失去了耐心,它仰天一声长啸,随即高高扬起马蹄。小厮躲闪不及,被那迅猛的力道掀翻在地。

红棕马脾气暴烈,见小厮惊恐的躺倒在地上犹不满足,竟还要上前再踩他两脚。

两者相距不过一丈远,那小厮有意躲闪可眼见着也来不及,只能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,蜷缩在原地瑟瑟发起抖来。不过那预想之中的碎骨疼痛没有到来,反而是一股不知名的力道猛推了他一把。小厮在地上打了两个滚,马蹄落下来时恰好停在他眼前。

“别闹,”司元用手顺了顺红棕马的鬃毛,对它这样的脾气似乎没有怪罪反而带着几分赞赏,语气里竟带着几分难得的笑意。

红棕马因此有些得意的打了两个响鼻,用大眼睛的一角斜睨了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小厮一眼,旋即高抬起脑袋跟着司元从侧门进府了。

司元回到京都是悄无声息的,回到司府也是。他没有先去养性居,反而是站在了雅园的门口,沉着脸对门口仿若撞见了阎王的多福道,“把人从床上拉起来,穿好裤子让他去藏书阁见我,”

雅园里的人是谁,自然不言而喻。

司末昨天夜里得了子梅这个新乐趣,***荒唐到了这会儿还没起来。听见小厮急急敲门火气便拱了上来,隔着床帐破口大骂,“失火了还是怎么了?这一大早!要是不说出件大事来,爷今儿个扒了你的皮!”

多福一早上受了两番惊吓,整个人哆嗦个不停,腿软的差点没站住。

“将军,将军回来了,方才亲自过来说让您去藏书阁见他,”

一听这话,司末差点一骨碌从床上滚下去。他大惊失色的从床上跳下来,连服侍丫头都忘了叫,自己胡乱的往身上套衣服,一边还反复的问了多福,“大哥?他这个时候怎么会回来?母亲那里有传来什么消息没有?”

“三爷,我看将军怕是连老祖宗那儿都没去过,直接就上雅园来了,”多福***手,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都说给了司末听,“将军风尘仆仆的,连衣服也没换,胡子都没刮呢,”

一回府什么也没做,甚至连母亲的面都没去见就让自己去见他,这能有什么好事!?司末已然是垮了脸,心里悲戚戚的知道今天铁定是逃不过了。

子梅昨天被折腾的狠了,这会儿听见外头的动静才幽幽转醒,这会儿在帐子里又娇又软的叫了一声,“三爷?”

昨天夜里司末一高兴,什么妾,侧室,一一都许给了子梅。子梅心头欢喜,此时开口也有意引诱。只要抓住了司末,何愁以后在司府没有一方立足之地?

不过子梅心里想的松快,司末却是已经无暇顾及她的所思所想,更别说昨天晚上情之所至胡乱许下的诺言了。要说在多福进门之前,司末都还乐意陪着子梅玩一玩,逗一逗。可是这会儿什么温柔乡都跟上赶着要祸害自己似的,见了就难受。

“多福,你给我把人送回春兰苑去,藏起来,对,最好藏起来!”司末慌慌张张的穿好鞋子往门外跑,头也不回的吩咐,“昨儿个晚上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!”

子梅躲在床帐里听了个大概,心里咯噔就是一凉,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可也明白昨天得到的许诺怕已经成了镜花水月无法兑现了。

房间里光线昏暗,子梅呆坐在床上,怔怔的看着床单上那一小块血渍,半晌没说出话来。

多福站在门口等了她一会儿,目送着司末匆匆出了院门后才伸手扣了扣房门,低声道,“也别多想了,好好回春兰苑呆着,兴许哪天爷又得了自由得了空就轮***了,这会儿啊,别说你,谁也别想明着进这院子了,”

去见司元,司末连贴身小厮都没敢带进藏书阁,只让多寿在门口候着,“我要是进去两刻钟都没出来,你就赶紧着去养性居把母亲请过来,半刻也不能迟,知道了么?”

多寿紧着点了点头,看着司末垂头丧气的推门进了藏书阁。

藏书阁有三层高,是司府的最高处。里头名画典籍,古玩珍藏琳琅满目。司元换了衣服,重新梳了头发,坐在书堆里头也颇有点书生气。

司末牙齿哆哆嗦嗦的差点在嘴里打起架来,他一步一挪的走到书案前头,恭恭敬敬的先叫了一声大哥。

司元放下手里的书,缓缓的抬起眼将视线落在司末身上,打量多过要开口的意思。

司末因此心里更没底了。要杀要剐本该一下痛快才是,如今这个样子倒平添了煎熬。他心里叫苦,可脸上也不敢显露半分。

“这几个月,读书了?”司元站起来,足足比司末高出半个脑袋,一身的威压更是不能比。

他的声线低沉,才说了一个字,司末就觉得自己的肩膀猛地一沉,脚就更软了。

“读,读了一些,”他低着脑袋不管不顾的点了几下,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水。

“都读了些什么书?”司元缓步徐徐走到司末的面前,垂目看着他。

“读了《尚书》,”司末的呼吸顿了顿,齿间微微颤抖着给出了个书名。

“就一本书?”司元继续问道。

说得越多,错的也就越多,司末干脆低头认了。

“ 就读了这一本。”

“三个月读一本书,想必是读的极精细了,你为我解一解‘作伪,心劳日拙’的意思?”司元的足尖一转,恰好正面对着司末,映入他低着头的视线里。

作伪,心劳日拙。意为弄虚作假的人费尽心机也只能使处境越发的困窘。

这话里有话几层意思就算是司末听明白了也不敢抬头和司元掰扯,他的心里从一进门开始悬着的那块大石头不仅没有慢慢落地,此时此刻反而在他心间左右冲撞完全没有着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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