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老汉脸色难看地压低声音:“小点声!”
他当然知道鸿业是家里的希望,他也舍不得将鸿业的东西给逾白。
可逾白若是真去别家借笔墨纸张,他们家的面子真就丢光了。
族学发的月例是给学子买笔墨的,治病本就该家里拿钱。
拿沈逾白的读书钱去抓药治病的话能用来堵三房的嘴,却堵不住族里的嘴。
沈老汉很要脸。
他当过县令的爹,如今还想当县令的爷爷。
若以后传出这些事,对鸿业考科举不利。
沈老汉并不想跟郑氏解释太多,只狠狠道:“你若还想大孙子能考科举,就将逾白要的东西给他。”
郑氏气得跺脚,还是去大房屋里要来了笔墨纸张,一股脑往罗氏怀里塞。
一双三角眼却是狠狠瞪着沈逾白:“看你能有什么出息!”
沈逾白对郑氏拱拱手:“逾白定不负奶奶期盼。”
郑氏被气得差点仰倒,回屋时把门摔得一声巨响。
大房窗外的人影一闪而过。
沈逾白一张尚显稚嫩的脸平静无波,带着他娘再次回了屋子。
罗氏将手往衣服两侧擦,心有余悸道:“下次莫要惹恼了***奶奶。”
“我只是要回一些本属于我的东西,爷爷奶奶怎会恼怒。”
沈逾白盘膝坐在床上。
虽然身子好了不少,今日走这么远的路终究有些累人。
罗氏将被子叠好放在他后背让他靠着舒服些。
她自知自己说不过儿子,心里却慌得厉害。
沈家并未分家,家里一应钱财物品都是公婆掌管,惹恼了他们,随意一个念头就能让孤儿寡母过不好。
比如今日,逾白即便不在家,也可以留些饭菜出来,可婆婆却说逾白去了族学,定是在族学吃饭,家里不用留饭。
她也是饿着的。
给沈逾白倒好茶水放在床边后,罗氏悄然退出屋子。
沈逾白摊开书籍,粗略看一遍,做到心中有数,一会儿抄写便不易犯错。
正要提笔,一个透明盒子出现在卷轴旁边的床上。
“这叫蛋糕,我们学校对面的铺子卖的,你肯定没吃过,送给你尝尝。
沈逾白将透明盒子放到炕桌上,里面是个扇形的糕点,上面有着一层白色不知是何物的东西包裹着,还裱了粉色的花儿。
沈逾白仔细观察了会儿,发现盒子底部还有两个勺子。
苏锦告诉过他,这材质叫塑料。
他试探地将盒子打开,香甜的气味瞬间弥漫鼻腔,让他肚子“咕咕”叫。
沈逾白盯着手上的塑料勺子看了会儿,心里琢磨这勺子能挖得动蛋糕么。
用勺子一探,勺尖竟整个***蛋糕里。
沈逾白脸上闪过一抹异色,顺着挖了一勺放进嘴里。
蛋糕的香甜在舌尖弥漫,瞬间溢满整个口腔。
沈逾白目光灼灼地盯着蛋糕。
将蛋糕一分为二后,他尽情享用自己那份。
最后一勺时,他心中涌出一股不舍。
吃完便将盒子盖好,放到一旁后郑重给苏锦写了感谢信,并着重夸赞蛋糕属于人间美味。
苏锦看乐了。
这十来天她和沈逾白闲聊很多,知道他爱吃甜食,今天经过学校外的蛋糕店时,她花费38元重金买了这份蛋糕。
虽然学校的人都喜欢这家蛋糕,也没沈逾白这么夸张。
两人又聊了几句,苏锦就得知沈逾白没吃午饭的事。
“你是病人,他们怎么忍心连饭都不给你吃?”
“不过是上回他们要砚台我没给,今日给我个小小的教训。”
苏锦光是看到沈逾白平静的讲述都很生气。
沈家把沈逾白三年的月钱全领走不说,竟然还惦记沈逾白的宝贝砚台?!
一家奇葩!
“他们一直这么欺负你们?你们能不能搬出去住?”
很快她就得到了回复:“大越没有断亲一说,对长辈不敬,前途尽毁,就算回家种地也会被人戳脊梁骨,在族里难以立足。”
苏锦憋得难受。
在古代,一个孝字便能压死人。
所谓父为子纲。
这里的父就代表沈逾白的爷爷。
都是什么破事!
“***就这么默默忍受吗?”
苏锦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理问出的这句话。
或许她心里也是想她妈妈能护着她。
妈妈有自己得生活,分不出多少精力到她身上。
想到那个熟悉的身影,苏锦眼中闪过一抹茫然,很快被她丢到一边。
因为沈逾白的信来了。
“大越与你们朝代不同,女子没有话语权,从我爹去世后,她能指望的就是我,等我长大考中科举,她才有出头之日。可我病重,她在沈家的日子越发不好过。”
苏锦看得五味杂陈。
早死的爹,包子的娘,破碎的他。
“***可以偷偷给你藏饭。”
沈逾白看到这句话时笑了下。
后世对女子果真好,竟能有如此想法。
他提笔道:“我都没午饭吃,她又哪儿来的饭吃?”
苏锦收到这封信时,双眼死死盯着上面的字,像是要把信盯穿。
竟然连罗氏都饿着肚子?
母子俩一个要从早到晚地干活,一个还病歪歪的。
沈家竟然好意思不给这样的两个人吃饭?
呵。
沈家不给饭吃,她给!
苏锦当即点了两份外卖给对面传送过去,还气呼呼地写了满满一封信过去。
鼻尖是***的饭香,手里是苏锦的信。
光看文字,沈逾白都能想象苏锦有多生气。
“我要给你传送什么东西才能让你收拾沈家出口恶气?”
摩挲着手里的纸张,沈逾白的唇角往上勾了勾。
只这一笑,仿若昏暗的屋子里光芒万丈。
再拿起毛笔,眼底的笑意更深:“其他不用,只是药物还需劳烦姑娘。”
他已经欠她一条命,又如何能再向她索要?
只抄史无法报答苏锦姑***恩情,待他养好身子后,必竭尽全力为苏锦姑娘找寻修复卷轴之法!
她只是个学生,应该没多少银钱,最近这般帮他,怕是也捉襟见肘。
沈逾白再次提笔:“近日得了姑娘不少药物与吃食,该是花费了不少银钱吧?姑娘银钱可还充足?我这儿还有些大钱,不知能否在姑娘世界使用?”
这封信传到苏锦面前时,苏锦仰头哀嚎。
钱。
她真的不多了。
平时她一个月只有一千块钱的生活费,以往自己节省一点够用,可现在是三个人吃饭,她的钱跟长了脚一样偷偷溜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