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想到再度和周京和重逢是在这样的情形下。
镇上的山体突发塌方,滚落下来的山石差一点就要砸到我女儿身上时,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过来护住了她的头。
待被男人拉到安全地带。
我才顺着他被碎石割流血的胳膊,看到了他的脸。
竟是周京和!
五年来,我日日夜夜思念着的,不敢有一刻忘却的周京和!
一股血腥堵在喉咙处,我刚要叫出他的名字。
一个端庄漂亮的女人跑了过来,满脸担忧道:「京和,你怎么样?」
「不要紧。乔娅,你快看看这个小朋友有没有受伤。」
说完,他又耐心的向我解释道:「别担心,我未婚妻是医生,她很专业。」
「未婚妻」三个字,似利刃穿透我的胸膛。
痛的我几乎无法喘息。
来不及细想,我连忙跑到我女儿面前,担忧的唤了声,「安安,还好吗?」
乔娅回过头来,「她发烧了,手背也有一点擦伤,附近有没有医院?」
镇上没有医院,只有一个卫生所。
我带他们赶了过去。
安安吃了退烧药,在我怀里睡着了。
一旁的乔娅正在为周京和包扎伤口。
熟悉又强健右臂***在外,除了新伤,还有几条纵横的,骇人的,经年也无法修复的旧伤疤。
我眼神定在那里。
恍若记起五年前分别时,我小心翼翼的问周京和,「那里很危险吗?你会受伤吗?会死吗?」
「不知道,也许吧。」
周京和看我要哭,揉了揉我的发顶,一脸坏笑道:「逗你玩呢,我的阿妩在等我回来娶她呢,我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。」
那些旧疤痕,仿佛在我眼前绽开血肉。
周京和,一定很痛吧!
金娇玉贵的小少爷,受伤的时候,你是怎么忍下来的呢?
「我的大英雄,你知不知道你的脑袋受过伤,脆皮的很,你是想让我做寡妇吗?」乔娅故意勒紧了绷带,似乎不解气,还气呼呼的还绑了个蝴蝶结。
周京和疼的龇牙咧嘴,还不忘温柔的揉着乔娅的发顶,求饶道:「我知道错了。」
两人的恩爱打闹似烈日灼眼。
许多话堵在胸口,到底一个字也问不出。
我抱着安安,悄无声息,落荒而逃。
傍晚。
村长带着周京和和乔娅过来。
「江妩,他们是京城来的游客,现下出镇的路被堵住了,村民家里全部住满,你家里不是还剩几个空房间,先安排他们住下吧!」
村长对我有恩,我无法拒绝他的安排。
但......
我略微挣扎,「我家简陋,怕城里的客人住不惯。」
「不会啊,你家很漂亮,还种了满院子的薰衣草,我未婚夫最喜欢的花就是薰衣草了!」
乔娅笑眯眯道:「这么诗情画意的小院,我们出双倍房费。」
周京和也走上前,「孩子还好吗?下午的时候你没打招呼就走了,还有点担心来着。」
周京和看向我的眼神礼貌又客气。
就像看待一个陌生人。
在眼泪涌出眼眶的那一瞬,我低下了头,「你们是安安的救命恩人,我怎么能收钱,先进来吧,我给你们收拾房间。」
顿了顿,声音也有些颤,「你们住两间,还是......一间?」
乔娅甜蜜的挽住了周京和的胳膊,「一间就好了,我不陪着他,他睡不着的。」
周京和宠溺的朝她笑。
我咬紧牙关,快速逃离。
收拾好房间,我又给他们做了顿可口的晚餐。
夜深了。
他们房间的灯也灭了。
安安揉着惺忪的睡眼,来院子里寻我,声音像小猫一样,「妈妈,我梦到爸爸了。」
「很高大,很好看,就像今天那个救我的叔叔一样,还说会永远保护妈妈和安安。」
「妈妈,爸爸怎么还不来看安安?」
我抚平她发顶的呆毛,没有接话。
安安缩进我的怀里,眼泪汪汪的蹭了蹭我的下巴,又很快睡着了。
我将她抱回房间,重回到小院的时候,周京和刚好站在外面,低头看石桌上我没做完的薰衣草香包。
我刚要抽回脚,就听他道:「这个香包,能给我缝一个吗?」
他揉着太阳穴,「我总是失眠,很痛苦。」
拒绝的话就在嘴边,可身体还是坐在了石凳旁。
我从笸箩里挑出最漂亮的薰衣草干花,小心的修剪着。
周京和坐在不远处的花墙上,看着漫天星斗,又慢慢将视线移到我身上。
「我们以前......是不是认识?」
剪刀划过指腹,一颗血珠子冒了出来,滴落在暗红色的香包上。
他没发现,只是指着脑袋解释道:「我当过兵,脑袋被弹片击中过,失去了一段记忆,所以经常看见别人,就会这么问。」
「江小姐,不知为何,看见你,总觉得很熟悉。」
我眨巴了两下眼睛,逼回眼泪,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缝制香包,「是吗?但我不认识你,我从来没出过这个镇子。」
「也是,是我想多了。」周京和点点头,又将院子巡视了一周,「一直没见你先生,他不在家吗?」
我缝好最后一针,刚滴落的血迹融化在暗纹里,像零落的花瓣。
声音细不可闻:「他......不会回来了。」
我的阿和,不会再回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