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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姚月当然信,但她作为移花宫主,总不能听完这句就点点头把人放走。

  那也太假了一点,她必须再演一演。

  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?”她反问眼前的少女。

  “我绝无此意,否则我何苦下来见宫主?”少女似乎也预料到了她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自己,“相信宫主也看得出来,我既能来,便也能走罢。”

  这话说得有够狂妄,竟是把移花宫当成了一处任她来去之地。

  狠话这种东西,谁都能说,但当着移花宫主的面说,整个江湖恐怕也寻不着几个。

  光凭这一点,姚月就可以确定,这少女绝不是个简单人物,更何况她二人都清楚,她说的是事实,凭她轻功,确实是只要她想,就可轻松离去。

  但还是那句话,移花宫主会因为知道这个就不计较吗?当然不会。

  不仅不会,甚至还要生气。

  至少姚月是这么演的。

  她睁大眼,模仿之前被自己气到气急败坏的水阴,高声喝道:“你这是根本不把我移花宫放在眼里了?”

  这少女也不知是自觉理亏还是确实涵养好,听她这么说,仍然笑着解释,说不是这个意思,邀月宫主误会了,还问她如何才能消气。

  姚月知道,是时候结束表演把这事揭过了,就沉吟片刻,道:“移花宫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,既然你口口声声问心无愧不为行窃,那好,你接我三掌。”

  少女有些迟疑。

  姚月挑眉:“怎么?你不敢?”

  “宫主要求,小女莫敢不从。”她顿了顿,眉宇间依旧没什么恐惧,嘴角的笑容甚至称得上从容,“但宫主出手,声势必定骇人,恐怕得另选一处空旷之地,否则伤了这满楼藏书,就真是我的罪过了。”

  姚月:“……”我是想随便跟你打两下,不惊动移花宫其他人放你走啊美女!

  见她不语,少女还以为自己又冒犯到她了,忙补充道:“好吧,其实我知道宫主一定能收放自如,但我就不一定了,若在这楼中接宫主三掌,我没有把握不对这藏书楼造成破坏。”

  话说到这份上,真是让姚月想悄悄放水都不行,只能怒视一眼,拂袖转身,说好,那就出去动手。

  藏书楼外,交替巡逻的侍卫们见到她出来,第一反应都是行礼,但还没来得及拱手弯腰,又看到了跟在她身后出来的少女,登时愣在原地。

  这是谁?大宫主进去的时候没带人啊?

  下一刻,他们又听到这少女指着远处梅树林前的空地开口:“那处瞧着十分开阔,不如我就在那里接宫主三掌,作为我擅闯此楼的赔礼,如何?”

  擅闯?赔礼?完了!

  所有侍卫都心神一紧,甚至没来及互相对视几眼,便齐刷刷跪了下去,开始请罪。

  为首的那个开口时声音都在抖:“请……请大宫主降罪。”

  “别在这丢人现眼。”姚月冷着脸骂了一句,“回头自己去领罚。”

  “……是。”虽然还是没敢起来,但这侍卫头子明显松了一口气。

  确实以邀月的一贯作风,发生这种事,要了他们的命也不为过,但今天只是让他们自己领罚,委实称得上网开一面了。

  “罪魁祸首”则苦笑一声,跟姚月说:“此事原不怪这些看守之人,我若再多接宫主一掌,能否免了他们的罚?”

  姚月心想你要是乖乖在藏书楼里跟我打不出来不就没这事了吗,现在好了,我又得演半天才能圆。

  “这是我移花宫的事,阁下是不是管得太宽了?”她顿住脚步,回头看向那一脸诚恳的少女,嗤笑道,“我如何惩戒我的手下,需要你教我么?”

  “不——”这女孩大约是怕自己再请求下去,会把这些侍卫害得更惨,立刻作揖致歉,“宫主说得对,是我僭越了。”

  姚月又盯着她看了片刻,才重新开口:“你想为他们求情,也不是不行,但一掌太少了。”

  她眼睛一亮。

  “算上先前说的三掌,你若能接下我十掌,我就饶了他们,也放你离去。”姚月用一种非常自负的语气道,“如何?”

  “好!”她一口应下,“那便十掌。”

  别人是帮人帮到底,姚月是演戏演到底,末了还要冷哼一声,表示一下不屑。

  但不管怎样,她的目的也算是曲折地达成了。

  之后两人就去到梅林前的空地,准备动手。

  这地方正对着明月殿,应当原本就是她练一些大威力招式的地方,确实很适合出手。

  只是离明月殿这么近,自然也惊动了殿中的侍卫们。

  姚月运气抬手,打出第一掌的时候,侍卫们已经去通报怜星了。

  山中正值日暮,淡淡的金光落在绣玉谷内,恰好绘出这第一掌掌风咆哮而去的气劲,也绘出眼前少女的绝代风姿。

  只见她微微一笑,脚尖轻点,飞身迎了上来。

  两人的内功明显不是一个路子,但动作和反应却仿佛心有灵犀,遥遥相应。

  一息之间,两人手掌便已相接。

  气劲与气劲相撞,对她二人没多大影响,周围的飞沙走石却是迎风乱舞起来,一时呼声大作。

  姚月本来想的是随便打打,但这一出手,身体里的开关就好像自动被打开了一样。第一掌还好,从第二掌开始,便越打越快,越打越凶。

  万幸她的对手不仅轻功奇绝,内功也丝毫不差,连接了她好几掌不说,还靠着鬼魅无比的身法,逼得她也不由得加快动作——

  怜星赶来时,见到的便是她二人不断翻飞的动作身姿。

  快得他这个同样练明玉功的人几乎无法看清。

  “此人是谁?”他目光一紧,喃喃道,“姐姐虽然还没彻底恢复,但凭她明玉功八层巅峰的功力,在这天下也找不到太多对手了……”

  “回二宫主,按藏书楼那边传来的消息,此人应当是一个绝顶轻功高手,从藏书楼五层窗户处闯入其中,被大宫主发现的。”

  怜星大惊:“什么?”

  与此同时,殿前的姚月也出到了第八掌。

  随着她一掌一掌打出去,逐渐地她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是凭身体记忆在动手了。

  因为她的对手应对方式一直在变,她也就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出手,而具体如何调整,她似乎也能有一种直觉。

  到两人约定的最后一掌时,夕阳的光已从金色变成橘色,周围暗下不少,她却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更为清楚。

  她看见对方再度露出一个苦笑,仿佛已经知道会不敌,但是又毫不犹豫地抬起双手,不闪不避,硬生生接了下来——

  这一掌是真的一点水都没有放,完完全全的使出了全力。

  接掌的少女也确实不敌,在两人掌风相撞之际,后退了十数步,站定时呼吸不稳,肩膀轻颤,显然是脏腑震动、内息不稳之兆。

  但她依然很有风度,捂着胸口起身第一件事,仍是朝姚月拱手,道:“邀月宫主内功深厚,掌法更是独步天下,我不敌也。”

  “你能接这女人十招只受些轻伤,也算了不起了。”不知何时,神水宫少宫主水阴竟也到了场,“毕竟这天底下能接她十招不受伤的人恐怕不足一只手。”

  他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,纵使姚月并不是从前的邀月,听了也觉得烦,当即扭头斜睨他一眼,问他不好好待在水月阁跑来这里做什么。

  水阴说你闹出这么大动静,我来瞧瞧热闹不行吗?

  “我怎么也算你未婚夫啊。”他完全是皮笑肉不笑,“万一你不敌于人,我这不是还能帮一下忙吗?”

  “移花宫的事,还轮不到你插手。”姚月搞明白他俩的关系后,对他当然更没有好脸色,都不需要刻意去演,“我劝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。”

  他则微微勾唇,道:“究竟是移花宫的事轮不到我插手,还是你见猎心喜,不想我坏你好事,你心里清楚。”

  姚月:“……?”等等,什么见猎心喜?

  “怎么?没想到会被我说中?”他说到这里,简直在冷笑了,“你如果不是看上了她,她闯你移花宫禁地,你早杀了她了,哪会只出十掌?”

  姚月真想立刻找一把剑捅死他。

  因为她清楚地看见那个受了轻伤的美少女露出了类似见鬼的表情。

  “呃,十掌已过,我是否能走了?”美少女试探着开口,又做下保证,“宫主放心,似今日之打扰,我楚留香可以许诺,绝不会有下一回。”

  这次姚月真的没绷住表情:“……你叫楚留香?”

  那个风流英俊、轻功绝顶、红颜知己遍天下的楚留香?!

  难怪以常理推断根本不可能有人上得去的高度,对她来说只能算与朋友的一个赌——这行事风格也很楚留香。

  美少女楚留香点了头,看看她,又看看一旁的水阴,忽然补了一句:“其实我信邀月宫主并无他意,最多就是欣赏我的轻功罢了,我的直觉一向都是准的。”

  天啊,不愧是古龙笔下最有魅力的主角,说话就是讨人喜欢。

  要不是时机场合都不对,姚月甚至都想握住她的手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。

  “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她。”水阴突然反驳,“别看她生得这么美,就觉得她心肠好。”

  “邀月宫主心肠如何我的确不了解。”楚留香笑了,“但我知道,一个男人若能对着初次见面之人诋毁自己的未婚妻,那他的心肠势必不怎么样。”

  说完重新望向邀月,笑意更深三分,道:“宫主说是不是?”

  首先我不是女同,姚月想,其次……其次她真的很有魅力啊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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