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裴豫在病房发酒疯,将那男生揍了,直到护士报警才停手。后来还是辅导员去看守所里捞人,那男生也主动出具了谅解书。...
那日裴豫在病房发酒疯,将那男生揍了,直到护士报警才停手。
后来还是辅导员去看守所里捞人,那男生也主动出具了谅解书。
倒不是因为他与裴豫交情好到像周瑜黄盖,而只是单纯出于畏惧。
毕竟裴豫的父亲是京市鼎鼎有名的大企业家,他给学校新捐的楼就建在那个男生住的宿舍对面呢。
医生说,我的失忆是由脑震荡造成的大脑局部受损,并非不可恢复。
因而经过调养,许多事情我都一点点想了起来——
除了有关裴豫的。
我完全不记得他,不记得自己爱过他,更不记得自己欠他什么。
不管我怎么回忆,在我陷入黑暗的世界里,唯有裴豫的面孔是一片空白。
换句话说,现在的裴豫对我,就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。
可裴豫却不这么想。
「你干什么?放开我!」
我整个人被裴豫拽着扔到副驾驶,接着便是车门摔上的闷响。
什么也看不见,我心慌又不安,摩挲着想要找到车门把。
然而随着「咔嚓」上锁的声音,一具坚实的身躯裹挟着压迫感倾来。
我浑身瞬间紧绷,尖叫已经迸到喉咙口。
「别乱动。」
然而裴豫只是伸手替我扣上安全带,坐直身子的同时嗓音还有些哑:「坐好。」
车外引擎轰鸣,风驰电掣,车里却放着暧昧又浪漫的爵士。
《City of Stars(繁星之城)》,我在日记里写过,我最喜欢的爵士乐。
可此刻我并不感到浪漫,我只感到恐惧。
「放我回去,我要下车!」
我拉紧车门把,睁大眼睛,声音都在抖:「裴豫,你这是绑架!我可以报警的!」
裴豫却嗤笑一声,一脚将油门踩到底,丝毫不掩傲慢与野性。
「别装了,顾南,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你还没玩够吗?」
我愣了愣,气闷到胸口都有些疼:「裴豫,我再说一遍,我不记得你,也不爱你了。」
裴豫沉默下去。
短暂的寂静中,「I felt it from the first embrace I shared with you. (从我与你第一次相拥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到了)」的歌声流淌车内。
「我不相信。」
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。
他无法接受一直追在他身后的我会忽然停下,更不肯相信我真的不爱他了。
毫无征兆的,不爱他了。
【我会追着他直到坟墓,不管他待我如何。】
【因为我爱他,这是我欠他的。】
事实上我也不相信,不相信日记上的那些文字真是曾经的自己写下的。
裴豫他是救过我的命吗?叫失忆前的我爱成这样?
一番气人气己后,我反倒有些冷静下来。
我深吸一口气:「裴豫,不管你相不相信,现在的你对我来说,连陌生人都不如,至少正常的陌生人不会在我出院的这天绑架我。」
「A rush,(匆匆忙忙)」
「A glance,(惊鸿一瞥)」
「A touch,(触不可及)」
歌声流淌,裴豫不再说话。
我闭上眼,只觉得疲惫,便在心里轻哼起下一句「A look in somebody's eyes, To light up the skies.(凝视你的双眼,足以照亮整个夜空。)」
「你凭什么……忘了我?你怎么敢忘了我……」
裴豫再开口时,那咬牙切齿的嗓音竟是哽咽。
原来他在哭。
他不说话的时候,在哭。
好奇怪的人,明明之前那么凶,明明在日记里那么可恨。
可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我面前哭了。
但除了斯德哥尔摩患者,只怕没有一个人质会因绑匪的眼泪而心软。
正当我准备继续劝他放我走,车子猛地急刹。
裴豫摔门下车的声响传来,接着我右边的车门就被打开,我被裴豫拉下了车。
一路拖拽,很快我闻到了草地绿植的香气,耳边还有虫鸣鸟叫的脆响。
然而那些远不足以安抚我被带到陌生地方的恐惧。
我胡乱摸着空气:「这是哪儿?你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?裴豫!」
「这里是我第一次和你表白的地方。」
耳边,裴豫的声音恢复了冰冷,离着我却有些远,像是从梦里传来。
「顾南,不管付出什么代价,我都会把你的眼睛治好,也会让你全部想起。」
「你别想丢开我一个人过得幸福。」
我颤了颤,遍体生寒。
裴豫他……恨我。
所以才要这样折磨我。
也就在这时,裴豫的手机响起。
他接起电话,苏乐佳的哭喊便从里面传来:
「阿豫!咳咳咳咳……阿豫救我!宿舍着火了咳咳……着火了……」
那边的裴豫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可我却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冰冷了、僵住了。
「别怕……别怕!我马上就来!」
像是恍然回神,裴豫说罢转身就要走。
我下意识伸手,也当真抓到裴豫的胳膊:「裴豫!等……」
裴豫却应激似的猛地甩开我的手,力道之大叫我直接摔在地上。
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,我看不见裴豫的表情,只能听见他喘息的嘶哑声音:「……在这别动,我会回来接你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