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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试中,各方势力暗流涌动。

程悱便在一群贵子中杀出重围,夺得榜眼。

我听我爹分析,如今朝中氏族权重,皇帝有意削弱氏族势力,平民出生的进士日后势必会被提拔重用。

而程悱便是其中最拔尖的。

果不其然,程悱逐渐得到重用。

他亦没有辜负陛下苦心,几次临危受命,在岭南治水和彧洲饥荒等几个要案中立下功劳。

短短两年后,官拜左侍郎,为天子器重,一时风头无两。

然而就在这时,薛绾家出了事。

她爹卷进了贪污灾银的案子,陛下震怒。

本来我并不关心这些,然而薛绾她爹入狱的第二天,她就求到了程悱面前。

瓢泼大雨,程悱下朝回府的路上,马车被薛绾拦了下来。

「程悱似乎与那薛家女,有一段……交情。」我娘担忧的看着嗑瓜子看话本的我,欲言又止。

我摇头,自信道,「不会,当时程悱他娘出事她都没帮他,程悱这么记仇,才不会出手呢。」

我两年零四个月前生气撕烂了他的书他都记得,还罚我手抄了一遍。

这种事我才不信他不记仇。

这时我爹从屋外淋着雨急匆匆的进来,「囡囡,你那个未婚夫怎么回事?我听人说他在皇帝跟前力保薛家。」

去找程悱的路上,薛府的马车与我擦肩而过。

薛绾主仆二人的谈话实在算不得小声。

「小姐,程大人如今可是天子近旁的红人,尤以立场中立,直属于陛下而受信,此次却愿意为了小姐多次为我们薛家求情,我看他还是忘不了小姐你。」

「别这么说,当初是我对不住他,何况……他现在身上已有婚约。」

「一百两买来的婚约么?程大人当初是迫不得已才应下来的,如今他位高权重,一定会尽早解了这婚约,重投小姐的怀抱的。」

那丫鬟低低笑了声,「毕竟,天子近臣,如何能与满身铜臭味的商贾之女做配。」

商贾之女,又来了……

明明都已经自身难保陷入泥底了,还要凭着那一点优越感贬低别人。

我明明,明明已经和程悱说过很多次了。

我爹现在在商场上处处受掣肘,就是因为没有官职傍身,大郦国并没有商人不能为官的条例,若有为官者引荐担保,加上捐献钱财,也是可以谋个一官半职的。

然而程悱每次都不愿违背原则。

我也不想逼他。

甚至上次我爹因为被其他眼红的商人诬陷漏税入狱,我也没有求他。

而是找了另外的关系,奔波许久替他洗脱罪名。

只是,怎么那么坚决的原则,还有针对性的。

对薛绾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,对我就只能是坚硬如铁。

果然,人不患寡而患不均。

马车刚停稳在程悱的府邸门口,我就急匆匆的跑了进去,连伞都没有心情打,一路冲进程悱房里。

他刚下朝,脱了官服正在用膳。

见我淋着雨跑进来,微微皱了皱眉头,从里间找了帕子给我。

「怎么不打伞?」

我没有接过那帕子,他只当我又耍性子,叹气一声,叠了帕子给我擦着脸上的水珠。

动作熟稔而温柔。

若是往常,我一定立刻就欢喜的偷笑他对我态度的转变。

从一开始的冷漠如冰山,到现在冰山都为我化了一角。

然而此刻我才发现,冰山巨大,为我化的只是一角,微不足道的一角。

而这座冰山,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薛绾存在过。

我费尽心力,最后凿开的地方,是别人早就拥有的。

实在是。

可悲可笑。

我用力拂开程悱的手,直愣愣的望进他眼底。

「程悱,我说过的帮我爹谋个官职的事,你有在考虑吗?」

程悱愣住,似乎没想到我态度突然转变是为了说这件事。

「这件事,我和你说过的。」

他捡起地上的帕子,神色没变,「你爹不适合现在的官场。」

「是不适合,还是不想帮。」

我没有再顺着他的话头转移话题,直接问道。

程悱有些不赞同的看着我,有些无奈。

我没有等他开口,继续道,「应该是不想帮,对不对?」

「薛绾他爹那么严重的事,甚至可能会影响你的仕途,你却帮了,因为你想,因为是薛绾。」

「我爹这事不过是举手之劳,然而你一年拖一年,因为你不想,因为求你的是我。」

程悱眉眼终于染上了点怒意,皱着眉头,「这和薛绾有什么关系?」

啧,真熟悉啊,这个眼神,他从前看我就是这个眼神。

我心里本就疯涨的恶意,在这个眼神中无限放大。

「怎么没关系?关系大了。」

气到最深处,我嘴角竟然扯出了一抹笑容。

「程悱,你贱不贱啊。」

「你身处困境的时候,救你的是谁,放弃你的又是谁,你不记得了吗?」

「如今对当初弃你而去的薛绾舔着脸往上送,你的傲气呢,你的原则呢?」

等我咬牙切齿的说完,程悱的眼神已然幽深如夜。

温和与怒意退去,只剩平静的汹涌与冷漠。

「我当然记得。」

「记得裘大小姐你,用一百两买下了我的婚事。」

这是在怪我强夺他的自由,让他没能和薛绾双宿双飞了?

我心里的火几乎要把理智焚烧殆尽,然而面色却更加冷静,笑意更浓。

「可惜啊。」

我早就干透的手摸上程悱的脸颊,轻浮的摸了两把。

「你就值这么多。」

「在我这里,所有男人,明码标价。」

刚刚还能冷着脸对峙的程悱一下子压低了眼尾,眼里泛出汹涌的怒色,迅速捉住我还没放下的手,将我困在身后的桌案与他之间。

太过夸张的姿势,我的腰抵在桌边,为了离凑过来的程悱远一点于是只能后仰。

再后仰。

桌上的茶水被他一扫而开,碎裂在地上。

我被压着手腕,推倒在桌案上,退无可退,完全被禁锢的姿势。

虽然婚约加身已有两年,但我和程悱还未曾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。

他君子冷淡自是不必说。

我好色归好色,其实也就是玩玩,摸摸脸,摸摸手就满足了。

只是之前那些人的脸很快就摸腻了,程悱的脸却常看常新,喜欢的不得了。

「裘宁宁,你把我和那些人比?」

程悱咬着牙,漆黑的眸子眯起,透露出一点危险的气息。

我是什么脾气,从小被我爹无法无天的惯着,越是威胁我越是来劲。

「不能比吗?都是一样的白花花的银子买回来的,你又特别到哪里去?」

「程悱,你不值钱。」

我恶劣的弯起眼,「南风馆那个琴师,为了拿下他,我一夜砸了三千两。」

「你那一百两算什么?」

「你又算……呜。」

猝不及防的,盛怒而潮湿的一个吻落下来。

几乎是发泄与惩罚似的咬,吮。

我下意识的想紧闭牙关,发了狠的咬。

然而下巴被捏住,轻易的卸开我所有的力道。

两手手腕被握住压在头顶,连推开他都做不到,只能被掐着捏着,摆弄成各种适宜他侵略的姿势。

没有实力,也要有骨气。

舌头被吮着咬着,反抗不了。

眼睛却要恶狠狠的瞪着他,混蛋,等松开我你就完了。

我是这时候才蓦然发现,程悱这两年变了太多。

是因为生气,还是身份地位的改变。

程悱一身玄黑锦缎里衣,眉眼较之前更凌厉冷漠。

不笑的时候就这样静静看着你,似乎像是拷问和威逼一样,让人忍不住腿软。

帝王身侧,势力周旋中,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清高淡漠的穷书生。

他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恨意,野心和欲望。

等嘴唇都开始微微发麻发痛,程悱才大发慈悲退开一点。

掐着我下巴的手缓了力道,摩挲着我发红发胀的嘴唇。

眸色深的像深不见底的潭水。

「宁宁,不要任性。」

这时门外小厮通报。

「大人,薛家小姐求见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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