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那时眼睛红肿,面容却是阴狠,我知他境遇不好,环住了他的腰安慰他,他问我会不会也抛弃他,我那时怎么会知道永远,言之凿凿地说永远不会。如今想来,他那时也只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年。...
我被关在了他的寝宫,下人只对我说先皇先皇后暂住别宫,至于其他的皇亲国戚,无一幸免。
赵临渊下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看我还在不在,他知道我不会寻死,也不会想着逃跑,因为他手中有筹码,我的父母双亲都在他手上,我不能跑。
「乐宁,你没有吃饭吗?」他看到那些宫人还未撤下的午膳,非常不满地说道。
我将珠钗稳稳地插到头发里,回头看他一眼,继续梳妆:「我没胃口。」
他眼底的青色明显,一看就知道昨晚没休息好,他那身龙袍上还有点点血迹,看来前朝的事让他很烦心,但来我这只会让他更加添堵,赵临渊勾唇一笑,还用哄小孩的语气和我说话:「我还未用膳,来,来陪叔叔吃一点吧。」
我看看铜镜中的自己,恨不得将这双和他相似的眼睛扣下来,可我终究是什么都不敢做不能做,只好拖着身子不情不愿地坐过去陪他。
「你就不能笑一笑?」他吃了几口,见我木愣,又将筷子放下,对我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要求。
我笑?我如何笑得出来?
我冷哼一声,眼睛却已盈满了泪水。
「那我想办法让你笑笑。」他眼中是无尽的疯狂,伸手狠狠地捏住我的下巴:「不是笑不出来吗?那叫你娘亲过来,当着你娘亲的面你好好地笑一笑!」
他离我极近,我甚至能看到他眼中的我,红肿的眼,惨白的脸,甚至带着诡异地扭曲。
「叔叔,你想我怎么笑?」我无法再直视他的眼睛,仓皇地移开眼,眼泪滴落,我甚至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对我们一家,如此对我,如此对我娘亲,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恨我们,为什么变成这局面。
宫变之前我还是唯一的公主,如今却是他的阶下囚。
昨日的盛怒在今天化成了未知的恐惧,凝结在我心头,身份的转换让我不得不认清现实,如果想活,想活得好,想让父母都活得好,那么我只能依赖眼前的人。
以色事人,我乐宁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。
他慢慢松开了捏住我下巴的手,轻轻地抚上我的脸,拭去眼泪,动作温柔,他表情缓和下来,语气仍是装出来得凶狠:「以前没见你那么胆小,又哭哭啼啼地做什么?」
末了,赵临渊又补了一句:「就是……像以前一样对我笑就好。」他仿佛陷入了回忆,神情不自觉地柔和下来,嘴角噙着笑,琥珀色的眸子都透着温柔。
我自然可以扯出一个笑哄他,可粉饰太平又有什么用,他越沉溺我越想让他清醒:「以前你我是叔侄,现在呢?」
我以什么身份对他笑?阶下囚?女奴?妃嫔?乐宁公主?还是他的侄女?
他一下从回忆中清醒,眼神也变得狠厉,狠狠地盯着我,似乎想在我脸上刺穿个洞。
我已经做好了被他扼住喉咙的准备,也准备了接受他的盛怒,可是他却轻飘飘一笑,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:「你想要什么身份?」
这可是你问的。
我偏头一笑,手轻轻贴在了他那只抚我脸的手上,他的手是暖的,手指修长,骨节分明,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手,我如他的愿,吞下所有苦涩,笑得格外灿烂,故意道:「我要当皇后,让我当皇后吧。」
他当然不可能给我皇后之位,不仅朝堂上的大臣不会同意,就是昭告天下也免不了被人戳脊梁骨,后人也将会唾弃他的无耻好色。
这样的污名他根本背不起。
谁知赵临渊反手握住了我的手,灿烂一笑,似乎早有预谋:「许你了。」
我猛然抽回手,真没想到他竟然疯魔到这种地步。
「你如何许我?本就是乱臣贼子,谋逆帝王,还要背上强娶侄女的恶名,你当真是疯魔!」我被他那一笑刺激到了,似乎真的想到了和他成婚的场景,站起身不断后退:「你当真是疯了,叔叔,你疯了。」
他沉默下来,笑容慢慢收回,表情也近乎冷漠,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如同画皮一般,精致的美丽,却毫无生气。
「记得小时候你说过什么吗?」大殿内,他的声音无比的冷,「你说,你永远不会抛弃我。」
我一顿,我想我确实说过,他母妃在我七岁那年离世,他又被罚跪在宗祠,我那时候偷溜到宗祠见他,知道他伤心去陪伴他。
他那时眼睛红肿,面容却是阴狠,我知他境遇不好,环住了他的腰安慰他,他问我会不会也抛弃他,我那时怎么会知道永远,言之凿凿地说永远不会。
如今想来,他那时也只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年。
我不知道他会将儿时我的一句话记到现在,也不知道他当了真,但我有一点要纠正他:「我从来没想过抛弃你。」
过去到现在,我从来没想过抛弃他。
我只恨他。
赵临渊忽地大笑起来,那白皙的脸开始涨红他笑够了站起身来,向我走近:「乐宁,你告诉我,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?」
我稳住心神:「叔叔,你觉得真就是真,你觉得假那便是假。」
赵临渊的唇是红的,红的快要滴出血来,他一手将我揽入怀中,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:「乐宁,你好好恨我吧。」
「最好恨我入骨,想忘都忘不了。」
「你到底……因何如此啊。」我想问他到底为什么爱我,但却问不出口,只能幽幽叹一声,无可奈何。
他真是疯子,彻头彻尾的疯子。
赵临渊将脸埋在我的脖颈处,不痛不痒地咬了一口:「你可以恨我,杀我,除了背叛我,我什么都许你。」
「那放我们走吧。」我慢慢抬起胳膊,象征性地拍了拍他。
他察觉到我的动作,更加用力地将我禁锢在他怀里:「他们可以,你不行,你要在我身边,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和我一起死。」